叫她多给自己做几件衣裳, 我都这把年纪了, 穿也穿不出花来,何必浪费好料子。”
俞秀不太会说什么俏皮话, 温温柔柔地帮婆母检查是否合身。
华阳看着婆母虽然上了年纪但依然风韵犹存的面容, 笑道:“娘本身就是一朵花, 这些衣裳都是衬托您的绿叶。”
孙氏被公主儿媳的甜话甜得合不拢嘴,脸都笑红了:“老四若有公主三成嘴甜, 我的白头发都能少几根。”
等她试完衣裳, 华阳趁日头还没毒起来,离开了春和堂。
朝月在一旁撑伞,朝云一手扶着公主的胳膊, 一手拿着团扇为公主扇风。
主仆三个如此讲究, 步伐自然快不了, 慢慢悠悠地来到四宜堂这边, 还没进去, 突然听到一阵奔跑的脚步声。
这可是首辅府邸,下人们都学过规矩,除非遇到急事,不可能慌慌张张地奔跑。
华阳停下脚步,疑惑地望过去。
绕过花树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陈敬宗,一个此时此刻要么该在宫里开朝会,要么已经散朝要出发前往大兴左卫的人。
他似乎很急,跑得脸都红了。
这可太罕见,他力气那么大,抱过背过华阳那么多次,除非累到极点,脸都难红一下。
看到华阳,陈敬宗停了下来,他气息急促而显得狼狈,英俊的脸庞却神色凝重,看她的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华阳刚要开口,问他为何此时回来,一道低沉古朴的幽幽钟声,忽然从远处荡漾而来。
华阳心悸了一下。
京城里也有一些寺庙,但这些寺庙用的都是小钟,钟声传不了太远,只有宫里的大钟……
如潮水层层叠叠,第二声钟紧随而至。
朝月撑伞的手开始发抖。
伞歪了,耀眼的阳光照了过来。
华阳闭上眼睛,两行泪沿着苍白的脸直直落下,似两条清溪,争相打湿公主的面颊。
陈敬宗走过来,将她抱进怀里。
华阳除了落泪,身子就像一棵静止的花草,陈敬宗的胸膛却高高地起伏着,心跳砰然如雷。
一直到宣告帝王驾崩的九声丧钟结束,陈敬宗的呼吸才稍微平复下来。
华阳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当那胸膛渐渐恢复正常的起伏,如翻涌的湖面归于沉寂,她心里的惊与疼竟然也随之缓和下来。
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变成了一场绵绵却无尽的淅沥春雨。
“你可知道,父皇,他是如何走的?”
华阳埋在他胸口,缓慢地问。
陈敬宗:“朝会结束,皇上欲离席时,突然吐血不止。”
“他老人家走得很快,临终前只来得及交代三件事。”
他将景顺帝的三句话,一字不差地说给她听。
前面两件都是大事,是一个明君死前最该关心的,在华阳的意料之中。
唯独第三件,父皇居然还牵挂着不能再陪她下棋了。
从钟响开始便只是默默垂泪的公主,此刻终于哭出了声。
华阳只想尽快去见父皇。
备车太慢,陈敬宗直接将华阳扶上他的马背,他再上马,一手抱紧她,一手攥着缰绳,如来时那般疾驰而去。
马背颠簸,阳光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