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晌午已是艳阳高照,韩夏将相机背在身前,徐徐穿过走廊,沿途有不少摄影社的学弟妹向她问好,她都仅是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这模样,社团里的人也都习惯了。
韩夏这个人性子冷,也不大喜欢交朋友,大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唯一交情好的朋友是从国中时期就认识的洪于晴。
偌大的教室里摆了好几副脚架,有些架子上头还装着相机,教室后方的墙面上掛着上学年成果展的得奖作品,其中有不少出自于韩夏之手。
女孩子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坐在高脚椅上专注擦拭镜头的少年,没打算出声。
郑凯拿高前几天新买下的镜头,镜面在光亮之下晕成金圈,如同她的存在。凝视了好一会,他扯开笑,满足地收手,旋过身才发现站在门口的女孩子。
「韩夏,你来啦?」郑凯扬唇,朝她走去。
「找我什么事?」韩夏直切主题,没打算在这里耗上太多时间。
上午于智恩转告的那些话,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自从上学期接任干部以后,郑凯就时常以这类名义找她,但每回谈论的内容都不是什么非要社长副社长先有共识才能拿出来在干部会议上讨论的事,他不过是想藉由这样的方式和她在午休或是放学后有短暂相处的机会,好能在旁人面前营造出他们在曖昧的跡象。
郑凯喜欢她这件事,在社团里,甚至在整个学校,从来都不是秘密。
她讨厌他的处心积虑。
郑凯抿唇,欲言又止,「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今天下??」
她更讨厌他总是在她面前故意装得天真善良的模样。
韩夏打断,「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先走了。」语落,她转身离开。
郑凯一顿,迅速伸手,却抓了个空。
望着那快步离去的身影,少年眼底闪过一瞬戾色,唇边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
离开社团教室,韩夏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散步,偶尔用快门记录风景。
目光逡巡于草坪之上,转身之际,馀光瞥见了体育馆的屋簷下有道修长的身影,男孩子用课本遮着脸,倚坐在墙边小憩。
她下意识拿起相机调整焦距,喀嚓一声,将画面收藏。
看过照片后,韩夏放下相机朝那处走去,随着距离缩短,少年的轮廓越渐清晰。
男孩子一双修长的腿被黑色的制服长裤包裹,纯白的衬衫因靠着墙而有些皱摺,原先该好好系在领上的黑色领带被拉松了结,衣襟微敞,隐约露出了稜线俐落了脖颈。
韩夏又朝他走近了几步。
下一秒,男孩子稍稍转动上身,原先遮盖在脸上的国文课本意外坠落,在地面砸出一响,韩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着,低低抽气,脚步就此打住。
然而更令她意外的,是那张藏在课本底下的面容。
是他。
那个昨天傍晚被她迁怒,今天早上却出手搭救了她的学弟,她的隔壁邻居。
何砚被课本坠地的声响吵醒,剑眉紧蹙,挣扎了一阵才勉强睁开眼,他下意识伸手捂着侧颈,弯身打算拾起课本,视线里却映入阶梯前那双白皙匀称的小腿。
思绪犹然被困意支配,男孩子有些迟钝地仰起头,眼前是午后澄暖的阳光,以及佇立于日光下的女孩子。
徐风吹过,拂起了她未绑起的发丝,鲜明了她的轮廓。
世界彷彿被柔化的胶卷,云雾朦胧。
时间好像静止了。
在他们相望的这一刻。
少年的眼眸太过深邃,似望不尽的深海,似浩瀚无垠的夜空,更似藏着奥秘的宇宙。在看见他澄澈的眼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那一瞬间,灵魂彷彿坠入了深海,无从洄游。
「你??都在这里午休吗?」
韩夏滚了好几次喉咙,才终于找回一丁点声音。
何砚回过神,仓皇别开眼,捡起落在阶梯上的课本,「嗯。」好不容易移开的视线却又不自觉转回女孩子身上,看见了她身上的相机,他问,「你在拍照?」
「嗯。」韩夏垂眸看了眼相机,琢磨了片刻才又继续说:「午休很适合拍照。」
男孩子点头,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坐吧,一直站在外面不热吗?」
韩夏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昨天初次对话时明明还针锋相对,儘管今天早上他在公车上好心帮了她一回,但按照常理,第二次的对话横竖都不该是现在这模样。
见女孩子迟疑,何砚想也没想,伸手圈住她手腕,把人往身边带。
冷不防被人这么一拉,韩夏吃惊低呼,却只听见他轻喊了声坐吧,而后,那无端攫住自己的大掌一转,她的身子随之向后倾斜,只能被迫坐了下来。
面对男孩子流氓的行径,韩夏半是无措半是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何砚却笑得毫无悔意。
韩夏气得想走,打算起身,他却早先一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