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是你亲哥哥吗?”
十皇子吐出一口黑色血块,并不说话。
“我知道,你爱他甚于性命,不然也不会装疯卖傻至今。但你现在说的话,决定了我到底留不留他性命。”
“不……是……”
从嘴里咕哝出来的两个字,带着彻骨的寒意。
“很好。”
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半生荣辱,竟全因一句戏言。
那些人费尽心机,不就是想做未来明主的父亲,现在他却怀了自己的孩子,总觉得有点天意弄人。
但西平侯并不敬鬼神。
若天命有数,还要战场厮杀做什么?
“很好,”西平侯点了点头,忽然起身道:“那我也没什么想知道的了。”
须臾,西平侯擦着匕首走出暗牢,对亲卫吩咐道:“给口薄棺,拖去埋了吧。”
“是。”
处理完这一切,他的头疼仍没有缓解,脸色一直阴沉着。亲卫看他径自回了书房,犹豫道:“主子,可需要叫如意夫人过来?”
西平侯蔑了他一眼,“你很会安排?”
亲卫忙低头。
西平侯支着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为他鸣不平,或许是觉得这世道太凉薄,总之他今日没有心情去找慕容寻玩乐,甚至还有点后悔让他怀孩子。先前就只想着如何整治他,却没想过,这样一来他岂不是成了孩儿他娘?
这还怎么整治。
而且以他的性格,一旦恢复记忆恐怕要闹得你死我活,非死即伤。
真是色令智昏,做下这糊涂事!
一个下午的时间,西平侯想通了。反正怀都怀了,还能怎么样?这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第一个血脉,总不能不要——而且慕容寻也不会答应打掉,肯定会寻死觅活,麻烦。
如果他就这样痴傻下去,作为孩子的母亲,西平侯也不介意给他片瓦遮身,三餐果腹。
而另一边,慕容寻还毫不知情,他近来有些嗜睡,午时总要睡一会儿。
今日,他刚合上眼就沉入了甜蜜的梦乡。香甜的风萦绕在鼻端,他抬头看向窗外,但见晴空万里,花团锦簇,一片姹紫嫣红的景致。
深深吸了一口气,奇道:“这是什么花的香味?似乎从未闻过。”
对面的少年支着头看着他,眼神很是奇怪,是怜悯,也是温柔。忽然,他问:“四哥,你真的只爱太傅吗?”
他唇角弯起,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模模糊糊的想,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情情爱爱?都是互相利用、互相慰藉罢了。小孩儿不懂,他也不想多做解释。
拂袖斟酒,少年忽然按下了他的手,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随即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小坛酒跟他晃了晃。
“喝这个,太傅让我带来给你的。”
酒香冲淡了甜香。
他微醺,支着头呆呆的看向窗外,心里沉甸甸的,似有无尽的涩苦。
手里被塞进了玉杯,他看也不看的一口饮尽。为何这酒苦得让人难以下咽?他还没想明白,喉咙微动,已让自己强咽了下去。
少年还牵着他的手,小心问道:“四哥,你还好吗?”
我醉了。
慕容寻这样想着,感觉头脑昏沉。
过了不知多久,北风呼啦啦的吹过,香甜梦境被吹碎了一半。他睁开眼,看到乌云蔽日、百花凋零,一直抓着自己的竟是一只已经开始腐烂的手,隐隐露出几根折断的白骨和扭动的蛆虫。
他呆住,迟钝的抬头看去,发现少年已成腐尸,脸上掉下来一块腐烂的肉,却毫无自觉,一脸的担忧的“看”着他,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四哥,四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你别过来!!啊——!”
“夫人!”
慕容寻被几个婆子生生摇醒,眼前朦胧,呆滞了好一阵子才看清楚自己在哪里,擦了擦泪水,胡乱地抓住一人就问:“修远呢,修远在哪儿?”
“已让人去请侯爷了,夫人。”
“我要去找他。”
他推开这些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迎面撞到了一个人。刚要把人推开,被用力抓住了手臂。
来人冷声道:“干什么!”
慕容寻抬首看去,正是西平侯。他呜咽一声,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西平侯看向屋里跪了一片的人,心情很是不好,“看个人都看不好,我留你们何用?”
“还不滚!”
一声呵斥,全都滚了个干净。他抱起赖在怀里的人放回床上,拿出帕子胡乱的给他擦了几下脸,丢到一边。问他:“梦到什么了?能把你吓成这样。”
慕容寻想了想,茫然道:“我……忘了。”
西平侯审视着他,然后柔和了神色,抚摸着他的肚子说:“你现在有孕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瞎跑。孩子要是没了,我可就不理你了。”